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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文库 正文
刘歆 西汉 · 扬雄
 出处:全汉文 卷五十二
雄叩头,赐命谨至,又告以田仪事,事穷竟,白案显出,甚厚,甚厚。
田仪与雄同乡里,幼稚为邻,长艾相更,视觊动精采,似不为非者,故举至日雄之任也。
不意淫迹暴于官朝,令举者怀赧而低眉,任者含声而宛舌。
知人之德,尧犹病诸,雄何惭焉?
叩头叩头。
又敕以《殊言》十五卷,君何由知之?
谨归诚底里,不敢违信。
雄少不师章句,亦于五经之训所不解。
尝闻先代輶轩之使,奏籍之书,皆藏于周秦之室。
及其破也,遗弃无见之者,独蜀人有严君平临邛林闾翁孺者,深好训诂,犹见輶轩之使所奏言。
翁孺与雄外家牵连之亲,又君平过误,有以私遇少而与雄也。
君平财有千言耳,翁孺梗概之法略有。
翁孺往数岁死,妇蜀郡掌氏子,无子而去。
而雄始能草文,先作《县邸铭》、《玉佴颂》《阶闼铭》,及《成都城四隅铭》。
人有杨庄者,为郎,诵之于成帝
成帝好之,以为似相如
雄遂以此得外见(《文选·甘泉赋》注无「外」字。)
此数者,皆都水君常见也,故不复奏。
雄为郎之岁,自奏少不得学,而心好沈博绝丽之文,愿不受三岁之奉,且休脱直事之繇,得肆心广意,以自克就,有诏可不夺奉。
尚书赐笔墨钱六万,得观书于石室,如是后一岁,作绣补灵节龙骨之铭,诗三章。
成帝好之,遂得尽意,故天下上计孝廉及内郡卫卒会者,雄常把三寸弱翰,赉油素四尺,以问其异语,归即以铅摘次之于椠,二十七岁于今矣,而语言或交错相反,方覆论,思详悉集之燕其疑。
张伯松不好雄赋颂之文,然亦有以奇之,常为雄道,言其父及其先君喜典训,属雄以此篇目,颇示其成者。
伯松曰:「是悬诸日月不刊之书也」。
又言恐雄为《太玄经》,由鼠坻之与牛场也,如其用,则实五稼,饱邦民,否则为牴粪,弃之于道矣。
而雄般之,伯松与雄独何德慧,而君与雄独何谮隙,而当匿乎哉。
其不劳戎马高车,令人君坐帏幕之中,知绝遐异俗之语,典流于昆嗣,言列于汉籍。
诚雄心所绝极,至精之所想遘也。
扶圣朝远照之明,使君𡨃此,如君之意,诚雄散之之会,死之日,则今之荣也。
不敢有贰,不敢有爱,少而不以行立于乡里,长而不以功显于县,著训于帝籍,但言词博览翰墨为事。
诚欲崇而就之,不可以遗,不可以怠。
即君必欲胁之以威,陵之以武,欲令入之于此,此又未定,未可以见。
今君又终之,则缢死以从命也。
而可且宽假延期,必不敢有爱。
雄之所为,得使君辅贡于明朝,则雄无恨,何敢有匿?
执事图之,长监于规绣之就,死以为小,雄敢行之,谨因还使,雄叩头叩头(《方言》、《古文苑》、《艺文类聚》八十五。)
风俗通义序 东汉 · 应劭
 出处:全后汉文 卷三十三
仲尼汉而微言阙,七十子丧而大义乖。
重遭战国,约从连横,好恶殊心,真伪纷争。
故《春秋》分为五,《诗》分为四,《易》有数家之传。
并以诸子百家之言,纷然淆乱,莫知所从。
汉兴,儒者竞(一本作「兴」)复,比谊会意,为之章句,家有五六,皆析文便辞,弥以驰远。
缀文之士,杂袭龙鳞,训注说难,转相陵高,积如丘山,可谓繁富者矣。
而至于俗间行语,众所共传,积非习贯,莫能原察
今王室大坏,九州幅裂,乱靡有定,生民无几。
私惧后进益以迷昧,聊以不才,举尔所知,方以类聚,凡三十一卷,谓之《风俗通义》。
言通于流俗之过谬,而事该之于义理也。
风者,天气有寒暖,地形有险易,水泉有美恶,草木有刚柔也。
俗者,含血之类,像之而生,故言语歌讴异声,鼓舞动作殊形,或直或邪,或善或淫也。
圣人作而均齐之,咸归于正,圣人废则还其本俗。
尚书》:「天子巡狩,至于岱宗,觐诸侯,见百年,命大师陈诗,以观民风俗」。
《孝经》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传曰:「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户异政,人殊服」。
由此言之,为政之要,辩风正俗,最其上也。
周、秦常以岁八月遣輶轩之使,采异代方言之,还奏籍之,藏于秘室。
及嬴氏之亡,遗脱漏弃,无见之者。
严君平有千余言,林闾翁孺才有梗概之法。
扬雄好之,天下孝廉、卫卒交会,周章质问,以次注续,二十七年,尔乃治正,凡九千字。
其所发明,犹未若《尔雅》之闳丽也,张竦以为悬诸日月不刊之书。
予实顽暗,无能述演,岂敢比隆于斯人哉!
顾惟述作之功,故聊光启之耳。
昔客为齐王画者,王问画孰最难,孰最易。
曰:「犬马最难,鬼魅最易。
犬马旦暮在人之前,不类不可,类之故难;
鬼魅无形,无形者不见,不见故易」。
今俗语虽云浮浅,然贤愚所共咨论,有似犬马,其为难矣。
并综事宜于今者。
孔子称「幸苟有过,人必知之」,俾诸明哲,幸详览焉(《风俗通》元刻本)
明胆论 曹魏 · 嵇康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五十
有吕子者,精义味道,研核是非。
以为人有胆可无明,有明便有胆矣。
嵇先生以为明、胆殊用,不能相生。
论曰:
夫元气陶铄,众生禀焉。
赋受有多少,故才性有昏明。
唯至人特钟纯美,兼周外内,无不毕备。
降此已往,盖阙如也。
或明于见物,或勇于决断。
人情贪廉,各有所止。
譬诸草木,区以别矣。
兼之者博于物,偏受者守其分。
故吾谓明胆异气,不能相生。
明以见物,胆以决断;
专明无胆,则虽见不断;
专胆无明,则违理失机。
故子家软弱,陷于弑君;
左师不断,见逼华臣,皆智及之,而决不行也。
此理坦然,非所宣滞。
故略举一隅,想不重疑。
吕子曰:「敬览来论,可谓诲亦不加者矣。
折理贵约而尽情,何尚浮秽而迂诞哉?
今子之论,乃引浑元以为喻,何辽辽而坦谩也!
故直答以人事之切要焉。
汉之贾生,陈切直之策,奋危言之至。
行之无疑,明所察也,忌鹏作赋,暗所惑也。
一人之胆,岂有盈缩乎?
盖见与不见,故行之有果否也。
子家、左师,皆愚惑浅弊,明不彻达,故惑于暧昧,终丁祸害。
岂明见照察而胆不断乎?
霍光怀沈勇之气,履上将之任,战乎王贺之事。
延年文,夙无武称陈义奋辞,胆气凌云,斯其验欤?
及于期授首,母伏剑,明果之俦,若此万端,欲详而载之,不可胜言也。
况有睹夷途而无敢投足,阶云路而疑于迄泰清者乎?
若思弊之伦,为能自托幽昧之中,弃身陷井之间,如盗蹠窜身于虎吻,穿窬先首于沟渎,而暴虎冯河,愚敢之类,则能有之。
是以余谓明无胆,无胆能偏守,易了之理,不在多喻,故不远引繁言。
若未反三隅,犹复有疑,思承后诲,得一骋辞」。
夫论理性情,折引异同,固寻所受之终始,推气分之所由。
顺端极末,乃不悖耳。
今子欲弃置浑元,捃摭所见,此为好理纲目,而恶持纲领也。
本论二气不同,明不生胆,欲极论之,当令一人播无刺讽之胆,而有见事之明。
故当有不果之害,非中人血气无之,而复资之以明。
二气存一体,则明能运胆,贾谊是也。
贾谊明胆,自足相经,故能济事。
谁言殊无胆独任明以行事者乎?
子独自作此言,以合其论也。
忌鹏暗惑,明所不周,何害于胆乎?
明既以见物,胆能行之耳。
明所不见,胆当何断?
进退相挟,可谓盈缩?
就如此言,贾生陈策,明所见也;
忌鹏作赋,暗所惑也。
尔为明彻于前,而暗惑于后,有盈缩也。
苟明有进退,胆亦何为不可偏乎?
子然霍光有沈勇而战于废王,此勇有所挠也。
而子言一人胆岂有盈缩,此则是也。
贾生暗鹏,明有所塞也。
惧废立,勇有所挠也。
夫唯至明能无所惑,至胆能无所亏耳。
苟自非若此,谁无弊损乎?
但当总有无之大略,而致论之耳。
夫物以实见为主。
延年奋发,通义凌云,此则胆也。
而云夙无武称,此为信宿称而疑成事也。
延年处议,明所见也。
壮气腾厉,勇之决也。
此足以观矣。
子又曰言明无胆,无胆能偏守。
案子之言,此则有专胆之人,亦为胆特自一气矣。
五才存体,各有所生。
明以阳曜,胆以阴凝。
岂可为有阳而阴,可无阳邪?
虽相须以合德,要自异气也。
凡余杂说,于期、陵母、暴虎云云,万言致一,欲以何明邪?
幸更详思,不为辞费而已矣(本集)
释难淳于睿旧君服议 魏晋 · 阙名
 出处:全晋文
或难曰:“今去官从故官之品,则同在官之制也,故应为其君服斩。
王肃、贺循皆言老疾三谏去者为旧君服齐,则明今以老疾三谏去者不得从故官之品可知矣。
今论者欲使解职归者从老疾三谏去者例,为君服齐,失之远矣”。
释曰:“案令,诸去官者从故官之品,其除名不得从例。
令但言诸去从故官之品,不分别老疾三谏去者,则三谏去得从故官之例。
王贺《要记》犹自使老疾三谏去者为旧君服齐,然则去官从故官之例,敢见臣服斩,皆应服齐明矣。
夫除名伏罪不得从故官之例,以有罪故耳。
老疾三谏去者,岂同除名者乎,又解职者尝仕于朝,今归家门,与老疾三谏去者岂异,而难者殊其服例哉”!
又难曰:“案礼先儒说,为君服齐,唯年老废疾与待放之臣而已。
老归者无复为臣之道,放退者终身不复入君之朝,臣之义绝,宜降而服齐衰。
解职者后将复仕,无离绝之事,固应服斩。
二者各异,岂得相准”?
释曰:“古者年老废疾,乃得致仕闵子骞曰:“古之道,不即人心”,退而致仕,孔子善之。
此非老而致仕之例。
礼亦当为旧君服齐衰,不唯年老废疾待放而已也。
夫君退臣,苟非坠诸渊之虐,臣虽去此仕彼,亦无绝道,况以老疾归家不出国内而可绝乎?
礼,臣三谏不从,不得已而去;
若君能悔过纳谏,闻命骏奔,何为终身不入君朝乎?
君为人父母,人于君有子道,尊君之义,臣人一耳。
而礼臣为君服斩,云为君服齐者,别亲疏、明贵贱也。
老疾待放之臣与人同服者,亦以疏贱故也。
而难者不察疏贱厌降,乃云“绝其旧君”,悖于礼矣。
解职者既已疏贱,与老疾去者无异,宁可必己后可还仕与自同于见臣为其君服斩乎?
如令后可还仕,便得同见臣之制,三谏去者,一时罢退,后可还仕,方于解职,未始有殊。
二臣之服,例皆应齐,而难者偏许三谏去者服齐,使去职者行斩,难以言通论矣”。
又难曰:“王者无外,天子之臣虽致仕归家,与在朝无异,不得称君为旧而服齐衰也”。
释曰:“京师方千里之地谓之畿,其馀以封诸侯。
畿内之人服天子齐衰,畿外之人则不能以为天子有内外之差。
王者以天下为家,夷狄之士,亦莫不统,故曰无外之义,非所以论服也,《书》曰‘臣为朕股肱耳目,宣力四方言’,君臣相与共政事,有一体之义。
亲而贵,故君臣之名生焉,致仕者疏贱,不得复托体至尊,故谓之旧君。
凡在职称君而俱服斩,去职亦宜称旧而俱服齐(《通典》九十)
禅位陈王 陈朝 · 徐陵
 出处:全陈文卷六
咨尔陈王,惟昔上古,厥初生民,骊连栗陆之前,容成大庭之代,并结绳写鸟,杳冥慌忽,故靡得而详焉。
自羲农轩昊之君,陶唐有虞之主,或垂衣而御四海,或无为而子万姓,居之如驭朽索,去之如脱敝屣,裁遇许由,便能舍帝,暂逢善卷,即以让王,故知玄扈璇玑,非关尊贵,金根玉辂,示表君临。
及南观河渚,东沈刻璧,精华既竭,耄勤已倦,则抗首而笑,唯贤是与,𬣿然作歌,简能斯授,遗风馀烈,昭晰图书,汉魏因循,是为故实,宋齐授受,又弘斯义。
高祖应期抚运,握枢御宇,三后重光,祖宗齐圣,及时属阳九,封豕荐食,西都失驭,夷狄交侵,乃暨天成,轻弄龟鼎,惵枼黔首,若崩厥角,微微皇极,将甚缀旒;
惟王乃圣乃神,钦明文思,二仪并运,四时合序,天锡智勇,人挺雄杰,珠庭日角,龙行武步,爰初投袂,日乃勤王,电埽番禺,云撤彭蠡,揃其元恶,定我京畿,及王贺帝弘,贸兹冠屦,既行伊霍,用保冲人,震泽稽阴,并怀叛逆,獯羯丑虏,三乱皇都,裁命偏师,二邦自殄,薄伐𤞤狁,六戎尽殪,岭南叛涣,湘郢结连,贼帅既擒,凶渠传首,用能百揆时序,四门允穆,无思不服,无远不居届上达穹昊,下漏深泉,蛟鱼并见,讴歌攸属;
况乎长彗横天,已徵布新之兆,璧日斯既,实表更姓之符,是以始创义师,紫云曜彩,肇惟尊主,黄龙负舟,楛矢素翚,梯山以至,白环玉玦,慕德而臻。
若夫安国字萌,本因万物之志,时乘御宇,良会乐推之心,七百无常期,皇王非一族,昔木德既季,而传祚于我有梁,天之历数,允集明哲,式遵前典,广询群议,王公卿尹,莫不攸属,敬从人祇之愿,授帝位于尔躬,四海困穷,天禄永终,王其允执厥中,轨仪前式,以副溥天之望,禋祀上帝,时膺大礼,永固洪业,岂不盛欤(《陈书·武帝纪》上、《南史》九。)
武帝作沈命法议 宋 · 李弥逊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五三、《竹溪先生文集》卷八
汉武以法制御下,好尊用酷吏,而郡国二千石为治者大抵多酷暴。
吏民益轻犯法,东方盗贼滋起,大群攻城邑,小群掠乡里。
上乃使范昆、张德等,衣绣衣,持节虎符,发兵以兴击,斩首或至万馀级,散亡聚党,无可奈何。
于是作沈命法,曰:「群盗起不发觉,发而捕弗满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
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不敢发,上下相匿,以避文法焉。
是时暴胜之直指使者,所诛杀二千石以下尤多,威振州郡。
王贺亦为绣衣御史,逐捕魏郡群盗,多所纵舍,以奉使不称免,叹曰:「活千人子孙有封,吾所活者万馀人,后世其兴乎」!
议曰:武帝以酷暴之法,行掊克之政,民无所措手足,盗贼由是滋起。
不思所以休养之,而加以苛令,贻祸郡邑,犹以火救火,久之益多,将以禁暴,乃所以纵之也。
辈倚法肆威,示恩邀福,上不能除国害,下不能宽民瘼。
奉法若此,谓之忠,可乎?
邛州新创南楼1213年7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九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蒲江县
临邛居蜀上游,鹤山襟其西,邛水带其南。
风气融液,土田衍沃。
民生其间,检履醇固,习尚儒雅。
盖自胡安先生、林闾翁孺,尝为汉卿、云从之受业,卒以名世。
庄遵、陈立,嗣有显问。
风流所渐,代不乏贤。
虽以五季抢攘,而忠谅之士,亦表表著闻于时。
迨我国朝,道化纯被,士趋益正。
或以学业名家,或以功烈垂世,或以鲠直不容于俗,或以廉平有德于民,载在史册,垂诸郡乘,盖烂然可覆也。
眉山张侯师夔来守是州,崇校官,表遗逸,礼儒士,课弟子员,凡以崇化善俗、迪彝明伦者,侯既尽心焉耳矣。
又以南离之方,为一州文明之气所萃,效灵输秀,世载其英也,思益有以作而大之。
循郡谯而南,一目数里,砥平矢直,爰蔇江濒,度其地而楼焉,从广四仞,其衡之长如从而加一。
脩楹有觉,阳马承阿,二厦挟承,如鸟斯翼。
其衡各以二丈所,列巘献状,如揖如授,逝川腾辉,如顾如恋。
异时郡谯面势,甲于他郡。
今钜丽如之,而江山气象,扶舆槃礴,则谯弗及也。
四川制置大使广安安公丙以尝为邑长于斯也,又嘉侯之事法而制时也,捐钱百二十万以相其役。
嘉定五年十一月,迄于明年之三月,费钱千四十万有奇,米三百石,夫万有三千,竣事而民不知役。
余同年友天官侍郎阳安公奕既为之扁其所曰南楼,厥七月,士以书来谂,俾某记其事之成。
某,州民也,弗敢辞,则姑诵謏闻以推明侯意。
盖自天地定位,而南北之方为中且正,《坎》位乎北,中实也,不实则险而易动。
《离》位乎南,中虚也,不虚则闇而不明。
夫二气之升降,万物之生成,于是乎在。
近取诸身,大凡成体而有物,孚信而不可欺者,皆坎之实也。
而致用之大,惟心为要焉。
人以一心成位乎两间,虚明中正,至文之所从出也,故其象为离。
人皆深体而默践,一有以洞见全体,则所居广居也,所立正位也,所行大道也。
以之周旋乎万物皆相见之地,如日之方中,宇宙之间,无一弗烛焉。
是心也,不既甚绰绰矣乎!
而人常小之,以自溺于偏倚窒闇之地,物欲蔽而天理隐矣。
故圣人立象以示之,又设卦系辞焉而告之,故曰:天有四时,地载神气,无非教也。
坎离虚实之象,非天地间不言之教乎?
不宁惟是,若《升》之南征而吉,《明夷》之南狩而得,皆取诸此,而都邑之位面朝而后市,乡饮酒之位向仁而偕藏,亦不曰阳明之方,君子所尚,人一身致用之要皆出是中虚之地而可乎!
侯之作斯楼也,凡以寓其为教之意,非必家至而户晓者也。
士而能循名会意,有以反求诸己而毋蔽于物欲以窒其虚也,毋闇于偏陂以失其中也,毋安于末技以乱其至文也,毋矜乎小智以晦其本明也,豁然大公,靡所湫阏,则以是充之,造道入圣,将无难者。
其英华之晬盎,光辉之畅发,又岂止名爵之荣也哉!
侯之望于士者盖若此,某虽不敏,请与里父兄懋敬厥修,以无忘侯德云。
大邑县学振文堂记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六、《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
吾州之俗,检履醇固,而被服文雅,盖自汉以来代有显人。
胡安先生、林翁孺、庄君平以经授卿子云,流风所渐,儒学日茂。
其属县曰大邑,又介居群山之麓,地阻且右。
士生其间,无繁华之娱、驰骛之观荡心怵目,故其用力益以颛固,笃学好修,礼贤乐善,若恐弗及。
成都李君某来长斯邑,厥明年,时和岁丰,百废具修,乃为堂于邑之南,名以「振文」,将与邑之秀异藏脩息游于斯,而移书郡人魏了翁曰:「愿有以告于邑人也」。
了翁谢不敏,不足以举斯文。
君固请弗已,则谓之曰:何哉?
子所谓文者。
清便婉转,点缀映媚,姑以玩物肆情者乎?
傅会假托,窜移编缀,苟以哗众取宠者乎?
为堂南乡,厥位为离,吾恐君之所以望于士者将不止此也。
君曰:「何以语我」?
曰:吾请试言夫所谓文者,而子姑听之。
且动静互根而阴阳生,阳变阴合而五行具,天下之至文实始诸此。
仰观俯察,而日月之代明、星辰之罗布、山川之流峙、草木之生息,凡物之相错而粲然不可紊者,皆文也。
近取诸身,而君臣之仁敬、父子之慈孝、兄弟之友恭、夫妇之好合、朋友之信睦,凡天理之自然而非人所得为者皆文也。
尧之荡荡不可得而名,而仅可名者文章也。
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而所可闻者文章也。
然则尧之文章乃荡荡之所发见,而夫子之文章亦性与天道之流行,谓文云者,必如此而后为至。
文王既没,文不在兹,孔圣后死,斯文未丧,此非后世所谓文也。
今君侯振文之谓,将奚择乎此?
曰:「抑闻之,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亦得以谓之文;
孝弟谨信,汎爱亲仁,行有馀力,亦不嫌于学文。
文固有等级也,自非上知、生知,迪天理之彝,蹈人文之正,动为世道,言为世则,则勤学好问,推孝弟谨信之馀,固学者事也,特有先后之序、浅深之间焉」。
曰:子言是矣,如余前之云者,乃天下之至文,遽得以迂而后之也。
圣人所谓斯文,亦曰斯道云耳,而非文人之所以玩物肆情、进士之所以哗众取宠者也。
侯诚有意于斯,则所当表章风厉,使为士者以勤学好问为事,以孝弟谨信为本,积日累月,自源徂流,以求夫尧之所以可名不可名、夫子之所以可闻不可闻者果为何事。
近取诸身而秩乎有叙,远取诸物而粲然相错,仰观诸天,俯察诸地,而离离乎其相丽,皇皇乎不可紊。
斯所谓文者,既有以深体而嘿识之,则将动息有养,触处充裕,无少欠阙。
迨其涵泳从容之久,将有忽不自知其入于圣贤之域者矣。
斯文之振,孰大于是?
君瞿然曰:「是文之本也,敢即是为记,将与多士懋敬无斁」。
皇后曾祖邢允迪可特赠太傅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一、《紫微集》卷一六
敕:昔邓训多所全活,而信家之蒙福;
翁孺虽坐畏懦,而知后之有封。
历选作合之祥,必有流光之自。
眷吾外戚,何异昔人。
肆因大享之涓成,爰举纳书之令典。
具官某居乡有孝谨之誉,为吏有平允之称。
顺德之行,虽勤于没世;
而为善之报,不在于厥身。
远逮孙曾,来仪宸极。
釐均庙泽,既周浃于寰区;
恩隆外亲,可忽遗于泉壤?
九原有识,尚服予休。
可。
常语(上) 北宋 · 李觏
 出处:全宋文卷九一二、《直讲李先生文集》卷三二、《宋元学案》卷三
或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
吾子何为与之」?
曰:「衣裳之会十有一,《春秋》也,非仲尼脩乎?
木瓜》,《卫风》也,非仲尼删乎?
正而不谲,《鲁论语》也,非仲尼言乎?
仲尼亟言之,其徒虽不道,无歉也。
呜呼!
霸者岂易与哉?
使齐桓能有终,管仲能不侈,则文王、太公何恧焉?
《诗》曰:『采葑采菲,无以下体』。
盖圣人之意也」。
或问:「伊尹废太甲,有诸」?
曰:「是何言欤!
君何可废也?
古者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
成汤既没,二十五月中,伊尹之知政,太甲之居忧,固其常也。
不宫于亳而宫于桐,近先王墓,使其思念。
名之曰『放』,儆之之至也。
故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二十六月而即吉也。
太甲之为君,何尝一日废矣哉」?
或曰:「然则霍光昌邑王,非欤」?
曰:「霍光之罪,灭族晚矣!
知之不明,行之不慎,视君如玩物,去取在诸掌。
董卓效之东京桓温用之江左
宋、齐以下,覆车方轨,职光之罪也」。
「敢问为者,宜如何」?
曰「皇曾孙高材好学,而不知;
王贺放从,而不察。
既委质而臣事之矣,庸可悔乎?
卫灵公之无道也,有仲叔圉、祝鮀、王孙贾而不亡。
昌邑群臣有王吉、龚遂,忠直人也。
吉谏游猎而加礼。
遂捽大奴善,属卫士长行法,而不禁。
贺之资朴,犹可为也。
大将军秉天下权,其谗谀者举放逐之,如、遂者使居左右。
若夫汉廷固多士矣,岂无辅弼之益哉?
受皇帝玺绶二十七日而解之,何其暴也?
贺之言曰:『天下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天下』。
而学也,惭恨死矣」!
或曰:「伊尹太甲而天下厌然,周公成王而国有流言。
何也」?
曰:「周公,武王弟也,有次立之势;
管、蔡其至亲也,易以生怨。
以怨济疑,理固然也」。
「敢问太甲不能终允德成王不见金縢之书,则伊、周奈何」?
曰:「太甲贤也,不得不改;
成王亦贤也,不得不悟。
太甲、成王果不贤耶,则汤、武不以托伊、周,伊、周亦不受之于汤、武」。
或曰:「知人盖未易也,周公不知管、蔡,安知成王」?
曰:「事有小有大,有缓有急。
武庚之国,其任人也,常事也。
天下之政多矣,譬诸日月,犹有所不照。
夫以新造之周,而谋嗣焉,其用心奚若?
尧不知四凶,可也;
至于丹朱,其有不知者乎」?
「徐羡之、傅亮、谢晦废宋少帝,立文
亮迎大驾于江陵,道路赋诗,有悔惧之辞,已而果诛。
夫三子者,有功于文也,何疾之为」?
曰:「疾之必也。
由其悲号呜咽而后悔惧,亮见事迟耳。
女之贼其夫而私于我者,其可以纳之室乎?
是亦将贼我也。
宋文岂不谋其身?
不尔,则为后嗣也。
汉宣帝始立,谒见高庙大将军光骖乘,上内严惮之,若有芒刺在背。
故曰:『威震主者,不畜』。
霍氏之祸,萌于骖乘也」。
「成济刺杀高贵乡公司马文王闻之,自投于地,乃收济家属付廷尉
夫弑逆非文王意耶」?
曰:「弑逆之名,何可当也?
有其意者,必假手于人而归罪焉。
养犬者,固欲其禦人也,客来而伤,则击犬;
惭于客,不得不有说也。
为大恶而得大利,既外于人伦矣,况父母妻子狼藉都市者乎?
智矣哉!
王僧辩也。
其对湘东王曰:『平贼之谋,臣为己任;
成济之事,请别举人』」。
孰谓汉孝文恭俭而已乎?
其有帝王之材者也,知权者也。
周勃诛诸吕,迎立之。
即日入未央宫,夜拜宋昌卫将军,领南北军,张武郎中令,行殿中,然后坐前殿
之掌握,已无物矣。
许勃归相印,既又使率列侯就国,何其决也!
或曰:「孝宣之初曷不然」?
曰:「势未可也。
宣为庶人,依许、史而已,不若文之有代资也。
汉廷诸臣未始相识,谁可与言哉?
既踰年矣,而光稽首归政,不因此谢之,顾谦让委任焉,过也。
幸光速死,不尔,殆哉」!
敢问:「光虽无术,其志忠矣,抑可疑乎」?
曰:「使光未死而阴妻之语泄,则将何焉」?
权乎权,君所以废兴,国所以存亡。
戒之!
戒之!
一失之而不可复也。
惟至明然后可以权与人,惟至忠然后能以权归上。
「敢问何谓也」?
曰:「大权在己,大祸随之。
夫其用事日久,刑人之父,杀人之兄,绌削人之爵位者多矣
言而弗听,求而弗得者又多矣。
怨者几人邪?
怒者几人邪?
我一日而去其权,则彼无动邪?
譬诸骑虎,下则死矣。
富贵尚不足惜,其如我身何?
其如我家何?
舍隆盛而就夷灭,人情之所难。
其附离者,又欲尺寸功,则斯人也,能不异虑邪?
有言曰:『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
信矣!
其惟君子无求生以害仁者,斯可谓至忠也已矣」。
或曰:「古之至忠者,谁欤」?
曰:「其皇甫嵩、朱俊乎?
黄巾,威震天下,梁衍说之而不肯从,陶谦推之而不肯应,闻命驰走,就拘朝廷,其忠不可及也」。
「敢问不有郭子仪者乎」?
曰:「子仪,可人也。
然唐室虽衰,人心未去,程、鱼虽巧言,肃、代犹出命。
君命而违,不反则叛矣。
反叛之名,中人惮诸,况子仪乎?
、俊则不然。
董卓、李傕之猖狂,献帝虽在,无献帝矣。
因兵威,乘众欲,以伐其罪,孰不曰宜也?
彼以君命来,遂不敢拒。
衰哉!
二臣之心,吾尝为之痛哭矣」!
或曰:「范晔评、俊,以为『舍格天之大业,蹈匹夫之小谅,卒狼狈虎口,为智士笑』,何如」?
曰:「申生不敢爱其死,使天下知有父也;
、俊狼狈虎口,使天下知有君也。
人以君命召我,我以矫诏拒之,其非矫者,亦足以为之辞矣。
夫除君侧之恶,恶殛而君兴可也;
不幸投鼠而器丧焉,安得面目见天下哉?
是二臣者,所以自归于陷阱也。
范晔,弑君贼也,宜乎其笑之矣」。
扬雄别传下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七、《嵩山文集》卷一九
刘歆作《方言》,移书曰:「诏问三代周秦轩车遒人使者八月巡路,𡨃代语僮谣歌戏,欲得其最目,因从事郝隆求之。
篇中但有其目,无见文者。
先君数为孝成皇帝言,当使诸儒共集训诂。
成帝未以为意,先君又不能独集,至于身,修轨不暇,何遑更创?
属闻子云独采集先代绝言,异国殊词,以为十五卷,其所解略多矣,而不知其目。
非子云澹雅之才,沉郁之思,能经年锐精以成书?
良为勤矣。
虽不讲过庭,亦克识先君雅训,三代之书,蕴藏于家,直不计耳。
今闻此,甚为子云嘉之。
以今圣朝留心典诰,发精于殊语,欲验考四方之事,不劳戎马高车之使,坐知谣俗,适子云攘意之秋也。
不以是时发仓廪以振赡,殊无为明。
上以忠信明于上,下以置恩于罢朽,所谓知畜积、善布施也。
萧何造律,张苍推历,皆成之于帷幕,贡之于王门,功列于汉室,名流乎无穷。
诚以秋之时收藏不殆,饥春之岁散之不疑,故至于此也。
今谨使密人奉手书,愿颇与其最目,得使入箓,令圣朝留明明之典」。
曰:「敕以殊言十五卷,君何由知之?
归诚底里,不敢违信。
少不师章句,亦于五经之训所不解。
尝闻先代輶轩之使奏籍之书,皆藏于周秦之室。
及其破也,遗弃无见之者。
独蜀人有严君平临邛林闾翁孺者,深好训诂,犹见輶轩之使所奏言。
翁孺外家牵连之亲,又君平过误,有以私遇,少而与也。
君平财有千言耳,翁孺略有梗概。
翁孺往数岁死,妇蜀郡掌氏子,无子而去。
始能草文,复论思,详悉集之。
张伯松不好赋颂之文,然亦奇之,常为言其父及其先君喜典训,以篇目颇示之,伯松曰:『是悬诸日月不刊之书也』。
又言:恐为《玄经》,由鼠坻之与牛场也。
如其用,则实五稼,饱邦民,否则为牴粪弃之于道矣。
伯松独何德慧,而君与谮隙,而当匿乎哉?
其劳戎马高车,令人君坐帏幕之中,知绝遐异俗之语,典流于昆嗣,言列于汉籍,诚雄心至精之所想讲也,死之日则今之荣也。
不敢有贰,不敢有爱。
少而不以行立于乡里,长而不以功显于县,著训于帝籍,但言词博览翰墨为事。
试崇而就之,不可以怠。
即君必欲胁之以威,陵之以武,此又未定,未可以见。
今君又终之,则缢死以从命也。
而可且宽假延期,必不敢有爱,唯执事者图之。
长监于规绣之就,死以为小,雄敢行之」。
王莽国师,威权可畏,而之辞如此,盖明其心不与也。
然当其时,士皆言符命,劝代汉,唯恐其晚。
前后封侯者百数,其不附丽者,辄杀之。
为朝廷闻人,既不言符命,然不可以默。
既僭,乃奏《剧秦美新》一篇,剧秦之惨酷,而美诸新,待新犹甚秦耳,方自圣而弗寤也。
先是建国五年,元后崩,作诔,有曰:「汉庙黜废,移定安公。
皇皇灵祖,惟若孔臧」。
其言亦无阿倚,特以耆老久次为中散大夫
更易百官,变置郡县,制度大乱,士皆忘去节义,以从谀取利,乃作《司空》、《尚书》、《光禄勋》《、卫尉》、《廷尉》、《太仆》《、司农》、《大鸿胪》、《将作大匠》、《博士》、《城门校尉》、《上林苑令》等箴,及《荆》、《扬》、《兖》《、豫》、《徐》、《青》《、幽》、《冀》、《并》、《雍》、《益》、《交》十二州箴,皆劝人臣执忠守节,可为万世戒。
先是蜀时,尝著《蜀王本纪》、《蜀都赋》,以极其山川地里人物之实;
又尝录宣帝以至哀平纪传皆备,其后班固因之。
严遵君平,高蹈之士也。
京师显名,数为朝廷在位贤者称君平德。
杜陵李辟彊素善,久之为益州,喜谓曰:「吾真得严君平为吏矣」。
曰:「君备礼以待之,彼人可见而不可得诎也」。
辟疆心以为不然,及至蜀致礼,与君平相见,欲屈以为从事,卒不敢言。
乃叹曰:「扬子云诚知人,可谓哲矣」。
同郡里中田仪与幼稚交,后举之于朝,久为五官郎中,以私得罪。
时举仪者皆怀赧低眉以自恐恨,刘歆亦为云云,曰:「仪举至日,之任也。
知人之德,尧舜犹病,何惭焉」?
议者终多之知君平,而不以田仪累之也。
孔子元者,孔子十七世孙也,为郎校书七年,官不益,或讥以不恤进取,独与善。
山阴陈嚣有义行,名未振上书荐之,于是声名粲然传世矣。
仕至太中大夫
潞水伶玄好学知音律,善属文,然无所矜式。
独知其才,而病其学之不适正,知之而弗好也。
之好恶不苟如此。
及于《法言》,称谷口郑朴子真李弘仲元严君平
人闻之,有愿载名于《法言》者,谢之,虽林翁孺犹不得与也。
甘露元年戊寅鸡鸣生。
天凤五年四月乙丑晡卒。
安陵阪上,侯芭、桓谭共为治丧,朝臣郎吏及诸公遣世子来会送甚盛。
谭为敛赙,起祠置茔,负土作坟,号曰「玄冢」,与谭守坟如子礼
有子曰童乌,九岁与《玄》文,先卒。
比岁亡一男,竭力归葬于蜀,由是益贫。
卒,不能归葬,而妻子孑还自长安
嵩山晁说之曰:扬子孔子之道,立言明教,宜其行事甚大,昭著无遗。
而有不见于本传者,得之于诸子书传记,因次第之,为《别传》焉。
有与本传异同甚者疏之。
为郎,不愿受奉,以视无仕进心。
幼子卒而必经纪反葬于蜀,以视不终长安
故守一官而阅三世不迁,观其人,岂诣行在献赋者?
而本传言奏《甘泉》等赋。
杨庄诵雄文于成帝因徵待诏,而肯为王音门下吏耶?
至于投阁事,余亦疑焉,而世已有辩之者。